非实名买手机卡几无可能 网络电话需重点监管
六大部门联手阻击通信诈骗 记者调查往日“重灾区”
■IT时报记者 吴雨欣 汪建君
对通信诈骗的打击，正受到空前重视。9月23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工信部、中国人民银行等六大部门联合发布《防范和打击电信网络诈骗犯罪的通告》（以下简称《通告》），从限时自首、公检法严打、手机号实名、银行账户清理排查、个人信息保护等多个维度对通信诈骗进行打击，这也是针对通信诈骗所推出的史上最严政府通告。
在日益猖獗的通信诈骗前，运营商不再孤身一人站在风口浪尖，银行、支付机构、银联和互联网企业均在《通告》中被标明责任，“干不好就下课”不是空谈。
好消息是，政府重拳出击，已初见成效。对标《通告》中每一条款，各企业均已有所动作。《IT时报》记者调查发现，过去被诟病的手机及银行卡实名制、400电话的管理、改号软件的传播、网络电话虚假呼叫均已有改善。与此同时，通信诈骗的黑色交易链愈加隐秘，鱼龙混杂的市场仍有可乘之机。
线下：他人代办手机卡几无可能
线上：三证齐全，且要本人签收
“确保今年10月底前全部流动电话实名率达到96%，年底前达到100%”成了悬在各电信企业头上的一根红线，严格落实电话用户真实身份信息登记制度迫在眉睫，从记者调查结果来看，三大电信运营商对手机实名制管控已相当严苛。
9月28日上午，记者来到上海嘉定区江桥电信营业厅，每个柜台前都已装上摄像头，新入网用户均需现场拍摄留存照片。工作人员告诉《IT时报》记者，原则上用户必须本人携带身份证办理，不能代办。只有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可以代办，比如，上海户口的70周岁以上老人身体不便时，可由他人代办，但需携带双方身份证原件和敬老服务专用卡。位于普陀区长寿路的中国移动营业厅情况类似，不过，在武宁路中国联通营业厅，即使帮家中老人代办也不允许。
一些社会渠道的代理商，对代办手机卡业务的态度也正趋于谨慎。当记者提出代办需求时，一位代理商直言：“现在管控很严，被发现造假要罚款两万元，而且一张身份证一年只能办一张卡。”
曹杨路上的一家私人代理商和武宁路上的中国移动营业厅则表示，代办人拥有自己和委托办卡人双方的身份证就可办理新手机卡。
“手机实名制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手机实名是杜绝通信诈骗的第一道关口，要建立起‘溯源’机制；二、手机实名是网络实名制的基础，目前我国网络实名制大都以手机实名为基础，网络实名制与手机实名制是互为表里的关系。”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朱巍告诉《IT时报》记者。
从2010年工信部宣布实施手机用户实名登记制度至今，电话“黑卡”治理专项工作从线下蔓延至线上。自淘宝禁售手机卡之后，大批符合资质的店铺转向天猫平台，用户购卡需上传身份证正反面以及本人手持身份证正面照，也即所谓“三证”，审核通过才可开户发货。
运营商官网上的申购手机卡更加严格，在中国联通的官网，除上述要求外，还注明“本产品最近30天内，同一ID、同一身份证、同一联系电话、同一收货地址等限购一单，超出限额或者其它虽不完全重复但疑似重复的订单将被视为无效订单，上海联通有权不予配送。”中国电信则要求网上购买手机卡的用户必须本人持有效身份证件签收。
通信业专家项立刚认为：“上传照片虽然可以一定程度达到实名制要求，但还是存在漏洞，现在的技术很容易制作照片，无法核验就无法在根部遏制风险，所以未来网上售卡可能会逐渐取消，重新回到线下，这也是为确保安全必须做出的牺牲。”
400电话整治成效显著
非实名违规操作难觅踪迹
400业务刚推出时，通常作为大型企业的客服电话出现，对提升企业形象颇有好处。然而，很快其“官方”的特质被骗子盯上，近几年来，通过各种途径利用“400”电话外呼进行广告推销及诈骗，“恭喜你中奖了”“电话欠费、购车退税、银行卡消费、要求汇款等”“航班延误，可以拨打400×××××进行改签”。通过400电话进行的诈骗手段花样百出。
《通告》中明确指出：“电信企业要严格规范国际通信业务出入口局主叫号码传送，全面实施语音专线规范清理和主叫鉴权，加大网内和网间虚假主叫发现与拦截力度，立即清理规范一号通、商务总机、400等电话业务。”
类似的要求早在今年1月工信部在整顿规范电信业务经营秩序时就被提出，从6月开始，整治400电话的高潮被掀起。与5月24日工信部发布的《关于贯彻落实<反恐怖主义法>等法律规定，进一步做好电话用户真实身份信息登记工作的通知》相比，《通告》将全部电话用户实现实名登记的大限从2017年6月30日前提至今年年底。
“我们对代理商团队提出了要求，违规操作的代理商会被列入黑名单，用户的400电话被投诉超过一定频次要关停，情节严重的拆机。”某电信运营商负责400电话业务的李末（化名）告诉记者，随着工信部加紧规范400电话，各大运营商对于企业申办400业务的审核也在收紧，不少代理商最近“比较忙”。
在运营商严打非实名400电话的同时，400电话还能开通吗？今年6月，《IT时报》记者在向多家代理商提出公司资质不全，无法办理实名制400电话时，有三家代理商向记者抛来“绣球”，只需多交几百元，就能拿到已实名的400电话。
9月27日至28日，记者再次联系上述三家代理商时均被拒绝，“加钱也不能办，必须提交营业执照和法人身份证，业内已经有代理商因违规操作被取消代理资格。”
“运营商的管控手断越来越严，要事后跟踪，定期拨测，上门回访。”在李未看来，代理商钻空子只是徒劳。
据了解，在整治400电话的工作中，除了实名制，公司还要求必须开通端到端管控，400电话中的中继线用户要经多部门联审严格把关，大大加强了对语音中继业务的管控手段，并告知中继线用户，只能传送真实号码。
“一般呼叫中心的规模都比较大，也使用了多条语音中继线。”上述电信内部人士告诉记者，但因为运营商并非执法部门，检查自己的客户时，经常会吃“闭门羹”，有的客户认为业务都已经办好了，凭什么还要来检查。
独立电信分析师付亮告诉《IT时报》记者，电信运营商应对400电话设立更严格的审核流程与管理流程，从微观来看，可建立一个预备金账户，如果该号码被举报外呼推销或诈骗，将没收用户的预备金；从宏观角度考虑，同一运营商不同区域之间的400电话应该脱离当地公司的KPI考核，业务一体化、统一管理、统一审核，规范市场。
网络电话需监管治理双管齐下
号码任意显曾是网络电话最大的噱头，而这一特点被不少诈骗分子看中，利用改号工具，将显示在被骗人手机上的号码改为0955××（银行号码）、0755-955××（银行号码）、02162588800（某公安分局电话）等等，看起来与真实号码很相似。
“市面上大公司旗下的网络电话对信息溯源把控较严，真正被不法分子利用的网络电话软件多通过隐蔽的方式交易，小众传播，普通人很难从网上直接搜索下载。”网络电话从业者许默（化名）告诉《IT时报》记者。
9月28日，记者通过Apple Store下载了北瓜电话、有话聊、爱聊、微微电话四款网络电话软件，上述软件虽不能根据用户意愿设置某一特定号码，却可关闭“去电显号”功能，当被叫接听电话时，手机上显示的并非主叫真实手机号码。有的软件对该功能的解释是“更改号码、防骚扰、保隐私、逗朋友”，却忽略了该功能同样可用于骚扰、诈骗等非法用途。
《通告》中指出“对违规经营的网络电话业务一律依法予以取缔”。
按照规定，国家对电信业务经营按照电信业务分类，实行许可制度。通话服务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一是基于通信网（固定网和移动网）的端到端双向实时话音业务，二是由通信网和互联网共同提供的IP电话业务，三是基于互联网的端到端双向实时话音业务。前两者属于基础电信业务，应持有基础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第三类属于增值电信业务中的信息服务业务，应持有相关的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未持有相关许可开展业务，属于非法经营行为。
7月1日起，根据有关部门相关规定和要求，阿里钉钉在App内呼叫后落地到手机的“免费商务电话”功能被叫停，而QQ电话、因是基于互联网端到端双向实时话音业务，且持有相关的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可以继续运营。
“没有许可证就是非法经营，严格来说，国内对通信网和互联网共同提供的网络电话业务还没有放开，有些互联网企业可能会通过技术手段规避风险，但当不法分子利用网络电话进行诈骗时，互联网企业能否承担得起责任是个问题。”付亮告诉《IT时报》记者。
由于通信诈骗事件频发，对于网络电话的舆论环境不好，许默深有体会。一方面，相关政府部门鼓励互联网创新，持开放的态度希望更多活力加入进来；另一方面，违规网络电话的定义模棱两可。“现在的网络电话类似于专车行业，是互联网+的新事物，它的存在是趋势，但我们又没有较为完善的监管法规去管理。这也是为什么大家说网络电话没放开，市场上又涌现出那么多网络电话的原因。行业鱼龙混杂，相关部门是要重点清理一批可用于通信诈骗的公司。”许默说。
银行账户受限 降低大额转账风险
在日益猖獗的通信诈骗前，运营商不再独担骂名，涉及受害者用户资金的银行及第三方支付公司能否及时阻止受骗者资金被转移仍需审慎。
尽管2000年实施的《个人存款账户实名制规定》便提出了银行卡实名制的要求，但有的银行为了业务发展，曾对企业和学生用户批量开卡，其中存在一些审核不严、非本人信息的“实名卡”，而这些银行卡很可能被转卖，被不法分子利用，用于通信诈骗。此次《通告》再次强调，要严管银行账户（卡）主动让他人使用的行为。
此外，“因历史遗留原因，银行还有一部分未实名的银行卡，虽能快速列出非实名清单，但要完成实名制工作，还需要时间。但新开卡的话，柜面有指纹识别和图像识别技术，除非你练就易容术，否则很容易被识破。”一位交通银行的内部人士告诉《IT时报》记者，虽然一个人不能在同一商业银行开立超过4张借记卡的规定早已有之，但这次《通告》更值得的举措是要求从12月1日起，一个人只能在同一家银行开一个Ⅰ类账户，其他三张卡只能限制开设Ⅱ类和Ⅲ类账户。
所谓Ⅰ类账户，是指传统上在柜面开设的账户，可完成存取现金、理财、转账、缴费、支付等几乎所有银行业务，Ⅱ类账户可满足直销银行、网上理财产品等支付需求，但不能存取现金、不能向非绑定账户转账，消费支付和缴费单日最高不超过1万元，购买理财产品的额度不限，Ⅲ类账户只能进行小额消费和缴费支付，并设定1000元的账户余额限额。
也就是说，Ⅰ类账户是资金进出的“总源头”；Ⅱ类账户与Ⅰ类账户最大区别是不能存取现金、不能向非绑定账户转账。银行对Ⅱ类账户设置10000元人民币的单日支付限额。Ⅲ类账户与Ⅱ类账户最大区别是仅能办理小额消费及缴费支付，不得办理其他业务，银行对Ⅲ类账户设置1000元账户资金限额。
对银行账户限制后，一方面降低了银行卡用户被诈骗的风险，理论上只有一张卡会产生大额转账的风险，另一方面也让诈骗分子可用来诈骗和转账的银行卡数量大大减少。
同样被限制账户的还有第三方支付机构，用户被要求只能在同一家非银行支付机构开立一个Ⅲ类支付账户（与银行机构的账户分类标准并不相同），该账户可年累计支付20万元，除了消费、转账，还具有投资理财的功能。
此外，自12月1日起，个人通过银行自助柜员机向非同名账户转账，资金24小时后到账。“受害人很可能就在这24小时内回过神儿，诈骗分子想快速把钱提走，没那么容易了。”上述人士说。
蚂蚁金服、腾讯用技术防诈骗
9月28日，支付宝向《IT时报》记者回应，目前，支付宝个人用户最多可开6个账户，未来会根据监管部门要求做相应的限制。同一天，支付宝上线“防电信诈骗险”，投保后，如遭遇诈骗短信、诈骗电话并因此产生资金损失的，可向保险公司发起理赔，保额最高为5万元。考虑到中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遭遇电信诈骗的概率相对较高，这款保险在首期产品中将中老年群体作为主要保障人群，限定年满22周岁，并且芝麻分在580分以上的用户可以为自己的父母投保这一保险产品。
蚂蚁金服安全管理部高级经理郑良西分析，互联网对通信诈骗的打击有几种主要方式，“一种是事前提醒，比如主动识别诈骗电话和诈骗短信，并予以标注，对用户进行提醒，甚至是主动拦截高危的诈骗短信和电话；一种是事后兜底，比如支付宝刚刚上线的通信诈骗险，对已经产生损失的用户进行保险赔付，一定程度上降低其损失；还有一种是事后打击，比如通过大数据技术，去识别能够发送诈骗信息的电信伪基站，协助公安机关打击这些犯罪团伙。”在最近一个多月，仅蚂蚁金服和公安部合作开发的伪基站实时监控平台，就已打击了14个伪基站涉案团伙。
更多的互联网企业正尝试用技术多方面打击通信诈骗，针对不法团伙侵害个人信息安全的QQ群，腾讯一律封停。截至目前，QQ安全团队一共查处3100余个QQ群，封停2600余个QQ账号。
9月28日，以“二代身份证”“个人信息”等为关键词已无法搜索到相关QQ群，但记者发现，以“菠菜”“料主”“拦截马拦截料通道交流”为名的QQ群依然在进行个人信息的买卖。所谓“料主”是指掌握了身份证号、银行卡号等大量个人信息的人，在“行业黑话”的掩饰下，快递面单信息、手机改号软件、边境背包人员接取款、黑钱还信用卡等服务在这些QQ群里一应俱全。
数据显示，近10年来，我国通信诈骗案件每年以20%-30%的速度快速增长。2015年全国公安机关共立通信诈骗案件59万起，同比上升32.5%，造成经济损失222亿元。今年1月至7月，全国共立通信诈骗案件35.5万起，同比上升36.4%，造成损失114.2亿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