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数历史上内宫太监,以明朝魏忠贤为残暴之最。因提督东厂之故,香港武打片里的魏公公及其心腹爪牙,个人飞檐走壁、功夫煞是了得。这有编造成分,却又不是纯属虚构。即如魏忠贤,生在习武成风的河间县,自小又是地痞、无赖的他,要做横行乡里的恶少头目,没有几手拳脚功夫,是万万不行的。鸳鸯腿、罗汉拳、锁喉功种种,魏公公粗知一二,怕是没问题的。
然而,本文之锁喉术并非武术招式,即以一招锁住对手喉咙,捏而碎之,毙敌于非命;我想说的是,魏忠贤虐杀异己政敌无所不用其极,到了令人发指、不敢想象的程度。且看他对杨涟等东林党人所施的毒辣手段:
左副都御史杨涟,第一个上疏弹劾魏忠贤欺君绝嗣等二十四宗罪状;魏忠贤串通熹宗皇帝奶妈客氏,以一份矫诏,把杨涟、赵南星、高攀龙等东林党人削职罢官,贬为平民。随后,又借内阁中书文言一案,伪造供词,将杨涟等“六君子”逮捕下狱,施以酷刑。其中御史左光斗、给事中魏大中,被打得手足俱断,体无完肤;杨涟最惨,死时土囊压体,铁钉贯耳,仅以血衣裹置棺中。按说,如此酷刑拷打,魏公公的气也该消了,恨也当解了。可他仍不罢休,又祭出前无古人的毒招──
先用利刃把杨涟的喉骨剔削出来,再焚烧成灰,然后与太监们一起和上美酒,吞而食之。
剔喉焚灰和酒喝,魏忠贤的锁喉术创下了旷古未闻的纪录,比周兴、来俊臣更胜一筹!如果说朱元璋的“红巾军”以食人肉为美味,那么魏忠贤阉党,则以吞人骨为享受。君臣二人转,狮虎配鬣狗,倒也相映争酷矣。
骨灰酒的味道究竟怎样醇美,只有去问地下的魏公公;但有个问题明摆着:专制者对于言论自由的态度,深恶痛绝,一至于斯!你杨涟等东林党人不是喜欢提意见,好造舆论,攻击俺们太监专权吗,那就叫你们不得好死,把你们不安份的喉咙骨化灰来和酒喝,让你们永远发不出声音,到阴间去做哑巴鬼。
果然,魏忠贤对“六君子”的锁喉术收到立竿见影之效。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魏公公千岁!千千岁!”东林党人销声匿迹,“九千岁”魏忠贤成了不是皇上、胜似皇上的独裁者,权势倾天下,“生祠”遍九州岛,无人敢向他叫板、挑战。
魏忠贤目不识丁而做司礼秉笔太监,这是明皇朝的一个奇观。魏公公之类胸无点墨的权贵,对读书人存有先天的恐惧感,尤对东林党这些性好言说、卓尔不群的士子,持不共戴天的敌视心理。因为有了他们的言论自由,就没了自己的专权妄为,所以自由的嘴巴、喉咙,即最为其所忌恨。
控制思想、箝制言论,使民不敢思,亦不敢言,是所有专制独裁者苦心追逐的稳定境界。古代如此,于今亦然。张志新被割断喉管,李绿松被剪掉一截舌头,还有什么县委书记派人进京抓捕记者。凡此种种,揭示了一个公理:自由,首要的在于公民“权利的保障,思想、言论和写作的自由。”(托克维尔语)失去这个自由,意味着人类社会的奴役与不公正,人的发展和幸福即不复存在。
“难将一人手,掩得天下目。”(曹邺《读李斯传》诗)明熹宗朱由校死后不久,锁喉有术的魏公公,就在被贬谪风阳去司香祖陵途中自缢而亡。一代竖阉,遗臭万年。